面,面前并无破碗,只以枯枝在地上划写。周秉正的轿马经过,老丐忽抬头,目光如电,竟不似寻常乞儿浑浊。他沙哑开口,似吟似唱:“堂上一官作爹娘……还尽点爹娘恩情……”
周秉正心头剧震,急令住轿。掀帘视之,那老丐已蹒跚至轿前,伸出污黑的手,掌心却托着一卷极旧、边缘破损的纸。周秉正接过,展开,竟是与自己所藏那副对联的下联一模一样字句:“堂上一官作爹娘,缓说一官易做,还尽点爹娘恩情。”字迹不同,更显沧桑遒劲,纸色黄旧,似经多年摩挲。
“此物何来?”周秉正急问。
老丐咧嘴,露出残缺黄牙,眼中似有悲凉讥诮:“捡的。大人,百姓即爹娘,莫欺天啊……”言罢,不待多问,竟转身歪歪斜斜,没入山林薄雾之中,再寻不见。
周秉正捏着那半副旧联,心绪翻腾。是巧合?是警示?那老丐容颜虽垢,然眉宇间一闪即逝的神气,竟有些莫名熟悉。他摇摇头,暗道自己多疑,升迁蹊跷,看什么都觉有异。将旧联与自己那副收起,只觉沉重。百姓即爹娘?他心中冷笑,爹娘生我养我,这泥腿子百姓,懂得什么?这“爹娘恩情”,不过嘴上文章罢了。倒是“一官易做”四字,此刻品来,真如寒天饮冰水。
清溪县乃疲敝之地,民风刁悍。周秉正新官上任,自诩“经了风波”,更欲有所作为,以证“清廉”非虚。然诸事繁杂,钱粮刑名,件件棘手。县中豪绅照例来拜,言语试探,礼单隐现。他想起王静山下场,心中惕厉,多数严拒,行事愈发刻意求“正”,不免操切。为显雷厉,催缴粮赋,限期严迫;审理讼案,往往凭堂上印象与胥吏禀报速决。百姓暗怨“周剥皮”,道他面冷心硬。
某日,审理一桩田土争夺案。原告是县里捐了功名的李姓员外,被告乃一老妪并其孙,言祖传薄田被李家强占。李员外呈上证契,言辞凿凿,且有书吏、里正为证。老妪涕泗交流,只反复道“青天大老爷,地是俺家的命,俺家三代守这地”,却拿不出像样契据。周秉正见老妪孙儿,年约十四五,瘦骨嶙峋,跪在地上,只死死盯着那地契,眼中有火,却闷声不响。周秉正心烦,看那李员外所呈,似乎无破绽,又觉此等纠纷,乡间常有,多半是刁民妄图抵赖。再想自己需借“果断”立威,便惊堂木一拍,依证契断田归李家,斥老妪“妄讼”,命衙役将其祖孙逐出。
老妪瘫软,放声嚎哭。那少年猛地抬头,目光如受伤幼兽,狠盯周秉正一眼,那眼里是滔天的恨与绝望,搀起祖母,踉跄离去。那一眼,竟让周秉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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