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谨案:史笔如刀,可削山河,可改春秋。然执笔者终不知,其所书所削,不过往世尘烟中一粒芥子。
卷一焚书记
永昌三年,帝命修国史。史馆深幽,青石廊下,七十二位史官白发垂肩,笔尖沙沙如春蚕食叶。
首席史官苏砚,年七十有九,掌修史四十载。这日,他枯坐兰台阁,面对一摞泛黄奏折,手中紫毫久悬不落。
“苏公何故踌躇?”年轻史官方远捧茶而来。
苏砚不答,指尖轻触奏折上“楚王谋逆”四字。墨迹已淡,然朱批“诛九族”三字猩红如新,细看之下,隐隐有暗褐色纹理——那是二十年前的血。
“方远,你入史馆三载,可知修史第一要义?”
“秉笔直书,不隐恶,不虚美。”
苏砚苍凉一笑,提笔在“楚王谋逆”旁添一行小字:“永昌元年七月初三,帝夜宴楚王府,赠龙泉剑,呼‘朕之股肱’。”
笔落,烛火摇曳,墙上的影子忽然扭曲了一瞬。
“苏公,这……”方远脸色微变。
“无妨。”苏砚吹干墨迹,“史官之责,是让往事不逝。纵是帝王,也改不得发生过的事。”
话音未落,阁外响起急促脚步声。太监尖声宣旨:“陛下有令,即刻封存永昌元年至三年所有奏章笔录,不得私阅,违者斩!”
七十二支笔同时停驻。
当夜,三千卷文书被黄绸裹着抬出史馆。苏砚独立寒阶,看车马消失在宫道尽头。风吹过他手中暗藏的一页残纸,正是“楚王案”原始笔录。
“往事实,则今事明。若往事可随意涂抹,何来今事之真?”他喃喃自语,将残纸纳入袖中。
三更时分,方远叩门急报:“苏公,西苑起火!”
但见皇城西侧红光冲天,三千卷史料在琉璃塔前堆作小山,火焰舔舐黄绸,将永昌初年的记忆烧成灰蝶,盘旋不散。
帝着玄氅立于百步外,火光映亮他无悲无喜的脸。
苏砚欲冲前,被禁军拦下。他忽见灰烬中飞出一片未燃尽的纸页,恰落脚下。俯身拾起,上面只有半句:“楚王谏开民智,帝默然良久,曰……”
后面是焦痕。
卷二往世痕
焚书次日,苏砚告病。方远探病时,见他坐于满室书卷中,手中把玩一枚青玉扳指。
“这是?”
“楚王旧物。”苏砚转动扳指,内壁刻有蝇头小字:往事不可谏,来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