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铃声,穿透自我封闭的茧
时间,在张艳红自我构建的、昏暗潮湿的“茧”中,以一种粘稠、缓慢、近乎停滞的方式流淌。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变得模糊,只剩下窗外光线明暗的交替,以及肠胃因长时间空置而发出的、越来越微弱的不规则绞痛,提醒着她这具躯体依然在遵循着某种基本的生理节律。
她像一株被连根拔起、随意丢弃在阴暗角落的植物,失去了与土壤(那个她曾以为真实、现在却布满裂痕的过往)和阳光(那个她不敢面对、充满“评估”目光的未来)的连接,只能蜷缩着,任由体内最后一点水分和养分被无形的痛苦与茫然慢慢榨干。
大部分时间,她只是躺着,或者靠着,睁着干涩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片被湿气浸染出的、不断蔓延的、地图状的霉斑。思绪是散乱的,时而漂浮在韩丽梅那间明亮冰冷的办公室,时而被拉回北方小城家中那些蒙上全新含义的记忆碎片,时而又坠入对未来一片漆黑的茫然深渊。偶尔,极度疲惫会将她拖入一种半昏睡的状态,但睡眠极浅,充斥着光怪陆离、令人窒息的噩梦碎片——有时是韩丽梅拿着DNA报告,平静地宣布“观察不合格,投资终止”;有时是父亲躺在病床上,呼吸机突然报警,而她在旁边无能为力;有时是母亲王桂芝模糊的脸,用怨恨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你姐被你顶了生日,你就得替她还债”……每一次惊醒,都伴随着冷汗和心脏狂跳,比不睡更加疲惫。
那部老旧的、屏幕碎裂的备用手机,被她扔在床角,大部分时间屏幕漆黑,像一块沉默的、冰冷的石头。她偶尔会无意识地看着它,却没有开机的勇气。那里连接着外部世界,连接着苏晴可能的工作询问,连接着医院可能(但似乎已被韩丽梅解决)的催费通知,更连接着她此刻最无法面对的那个女人——韩丽梅,以及她背后那个已然天翻地覆的世界。
然而,自我封闭的“茧”,再厚实,也无法完全隔绝来自旧世界的、熟悉而顽固的回响。尤其是在那些她赖以生存、却也深深束缚着她的根系所在之处。
那是一个闷热、潮湿的午后。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本就昏暗的出租屋更添一层阴郁。张艳红正蜷在唯一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脑子里一片混沌的嗡鸣,既非思考,也非空白,只是一种消耗性的、近乎停滞的状态。
突兀地,一阵刺耳、单调、带着强烈廉价电子合成音质感的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极其顽强地,在这片死寂中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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