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刺破云层,姚则远的指尖已划过最后一辆辎车的油布蒙皮。指节重重地叩在木箱上,那沉闷的回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悠悠回荡,仿佛是姚则远在与箱底沉睡已久的证据进行一场无声却又激烈的对话。盐仓缴获的账册用油纸仔细封了三层,妥帖地硌在箱底最深处,每一页都浸透着江苏查盐时的惊心动魄,记录着烟石与盐勾结的罪证。
“辰时出发。”他收回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亲兵队长应声上前,将一面绣着“钦差”二字的令旗稳稳插上车辕,猩红的旗面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宣告一场风暴的来临。
江枫掀帘入账时,正撞见李参将捧着个精致的文书匣子立在阶下。那人腰刀的铜鞘磕在青石砖上,发出铿然作响的脆音,官靴碾着半干的泥浆,刻意往前凑了半步,姿态谦卑却藏着几分试探。
“大人,魏知府遣人送来迎驾章程,是否……”李参将话未说完,目光在江枫身上一转,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姚则远没接那匣子,甚至没抬眼。他正俯身校准袖箭的机栝,牛皮护腕勒得腕骨轮廓分明,指尖捏着锋利的箭镞,寒光掠过他眉间深纹。“驿馆备了临水的东厢房,说是清净。”他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如谈论天气,“你带人去查水道。明州水系复杂,莫让暗桩藏于水中作祟。”
江枫应声抖开一卷麻纸地图,墨线虬结盘绕,将明州城的街巷、河道、码头标注得清晰明了。码头区被朱砂圈出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一点都代表一处烟馆或走私据点。“灰短褂增了三成,铜扣换作铁扣,更隐蔽了。”他用指甲刮过纸面,“西市茶楼二楼临窗座,自卯时至午时都有人坐着,眼神一直瞟向街口,定是魏庸的暗探。”
姚则远闻言,手中箭镞突然钉入地图正中央,恰是码头商会馆的位置。“走货时辰改至子时。”他腕骨一拧,箭尖挑破纸面,露出底下标注的潮汐表,“潮水涨到七分满时开闸,他们想借着涨潮掩盖船行的痕迹。”
帐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打破了帐内的沉静。李参将猛地攥紧文书匣子的边缘,楠木榫头被他捏得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像是不堪重负。“大人三思!”他往前半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魏庸在城门口摆了香案仪仗,备了歌舞宴席,此刻强闯只怕落人口实,说您藐视地方官署……”
箭镞倏地撤回袖中。姚则远起身时,官袍下摆扫过地图,将满纸红圈尽数盖在墨色里,仿佛要将所有阴谋都压在底下。“钦差缉拿犯官,何须等他摆香案?”他抓起桌角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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