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太平三年,春雨连绵不绝,临河镇外西坊巷尽头的那间茅屋,像一头被遗弃的老兽,蜷伏在泥水深处。雨水顺着残破的屋檐滑落,在门前积成一道浑浊的小溪,蜿蜒着流向低洼处。风从墙缝钻进来,带着湿土与腐草的气息,吹得墙角稻草簌簌作响。
陈宛娘是在一阵钝痛中醒来的。那痛自太阳穴两侧向脑后蔓延,仿佛有把锈钝的斧子反复劈砍她的头骨。她睁眼,头顶是稀疏的茅草顶棚,几缕湿气凝成水珠,正缓缓渗出,滴落在墙角那只仅存的陶罐里——“咚”,一声闷响,又一声,节奏缓慢而固执,像是某种倒计时。
身下稻草潮湿发霉,贴着背脊的地方早已冰凉一片,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她动了动手臂,才发觉怀里搂着个瘦小身子——阿荞,蜷在她胸前睡得极浅,脸沾着灰,双丫髻歪斜,一根草绳松脱了,垂在耳侧。她嘴唇干裂得起皮,呼吸微弱,像只受惊后躲进洞穴的小兽。
她不是原来的陈宛娘。
她是秦兰,前世在城市写字楼里熬到凌晨两点,抱着未完成的报表走出大厦,猝然倒在斑马线上。再睁眼时,已在这具三十岁上下、脸色苍白、身形枯瘦的躯壳里。记忆如潮水般杂乱涌来:丈夫早亡,无子,夫家分家那天,族老陈守财当众宣判:“寡妇无嗣,不得承业。”只给了半间漏雨的茅屋、两只陶罐、一捆烂柴,便将她们母女逐出主宅。
她穿来不久便昏死过去,如今已是第二日清晨。
屋里空荡得能数清每根梁木。四壁黄泥剥落,露出里面的竹筋骨架,灶台冷寂,锅盖掀开后只剩一层灰白灶灰,没一丝烟火气。墙角堆着半袋米糠,颜色发黑,显然已霉变多日;门边柴堆被雨淋透,摸上去湿漉漉的,点不着火。她撑起身子,青布衫袖口磨出毛边,指尖却忽然触到怀中一本硬物——柳木夹页本,封面刻着细柳枝纹,线条纤细流畅,像是谁临终前一笔笔雕琢而成。这是亡夫留下的唯一东西,据说是他生前记账所用。
她没打开,只是将它按在胸口,压住心头翻腾的慌乱与陌生感。
她低头看阿荞,轻轻唤了一声:“阿荞?”女孩睁开眼,眼神怯怯的,点头却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陈宛娘翻出包袱,只剩一件改小的旧袄裙和几块碎布,连条完整的帕子都没有。她问:“饿不饿?”阿荞点头,手悄悄摸了摸肚子,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站起身走到灶台前,掀开陶罐盖子,里面盛着半罐浑水,漂着草屑与浮尘。她抿紧唇,转身推开破门板。院中泥泞一片,积水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