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中秋次日。
晨光初现时,端本宫的宫门便早早开启。王承恩指挥着小火者洒扫庭院,贵宝和小环在廊下擦拭宫灯——昨夜悬挂的灯笼要仔细收好,留待来年再用。一切如常,但每个人的动作都比往日更轻,神色间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朱由检起得比平日稍晚。他坐在镜前,由小环伺候着梳头更衣。铜镜中的面容仍带着孩童的稚气,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得与年龄不符。小环小心翼翼地为他束发,戴上网巾,又取出一件新制的湖蓝色圆领袍——这是张皇后前次赏赐的料子,刘婆子赶工缝制的,针脚细密,样式端庄。
“殿下今日气色真好。”小环轻声说。
朱由检没有回应。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反复演练着昨夜与张皇后商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今日午时,他要去乾清宫参加中秋家宴——这是天启皇帝病愈后的首次家宴,规模不大,但意义非凡。
更衣完毕,他走到后园。晨露未晞,波斯菊经过一夜秋凉,花瓣边缘已现枯黄。但那几株红花却开得正好,深红的花朵在晨光中如同凝固的火焰。他蹲下身,伸手轻触花瓣,触感柔软而坚韧。
“殿下,”王承恩悄步而来,“早膳备好了。另外……李典簿刚才递了话,说司礼监那边今日格外忙碌,魏公公一早就去了乾清宫。”
朱由检站起身,掸了掸袍角:“知道了。”
早膳是清粥小菜,外加一个月饼——昨日坤宁宫赏赐的枣泥馅,刘婆子今早重新蒸热了。朱由检安静地用着,味同嚼蜡。他知道,今日这顿饭,将决定很多事情。
辰时三刻,钱龙锡来了。
这位讲官今日穿的是正式的官服,青色的鹭鸶补子浆洗得笔挺,头戴乌纱,脚蹬皂靴。行礼时,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但朱由检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先生今日来得早。”朱由检请他就座。
“今日中秋次日,按例该来讲学。”钱龙锡道,语气如常,“殿下近日可好?”
“一切如常。”朱由检示意王承恩上茶,“只是昨夜赏月时,想起先生曾说,中秋之月最宜观天象、思天道。不知先生对此有何见解?”
这话问得看似随意,但钱龙锡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捋须沉吟:“天道运行,月有圆缺。然月虽缺,终将复圆;月虽圆,亦将转缺。此消彼长,此盈彼亏,乃天地常理。为政者当知此理,明进退,识盈虚。”
这是在暗示他:今日之事,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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