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惨白的日光透过慈宁宫佛堂高窗的明纸,将空旷殿宇切割成明暗交织的、近乎凝固的几何图样。檀香烟气凝而不散,如同有形质的灰纱,悬垂在宝相庄严的鎏金佛像与跪伏蒲团的渺小身影之间。梵呗声单调而悠长,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谢阿蛮胸腔里那潭被《景和手札》彻底冰封、却又在冰层下灼烧沸腾的恨海。
她维持着跪姿,头颅低垂,露出的后颈细瘦苍白,几缕枯黄碎发黏在汗湿的皮肤上。指尖机械地拨动着粗糙的檀木念珠,一颗,又一颗,仿佛那是世间唯一可抓住的实物。周遭一切——诵经声、木鱼响、香火气、甚至远处宫人极轻的脚步声——都像是隔着厚重的水传来,模糊,失真。
只有脑海中那些手札上的字句,如同淬毒的冰锥,一遍遍凿刻着神经:“解局之法……”“沈家势大……尾大不掉……”“苏氏温婉解意……”“天命如此……”“朕需早做决断……”
每一个字,都是她沈家满门鲜血凝成的判词,是她前世缠绵病榻绝望而亡的注脚,是萧景煜那张曾对她温存含笑、如今想来却狰狞如恶鬼的脸皮下,最赤裸的算计与凉薄!
恨。滔天的恨意几乎要撑裂这具瘦弱的躯壳。但她不能动,不能表露分毫。甚至不能让自己因这过于剧烈的情绪而颤抖得太明显。静慧尼姑就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可谢阿蛮知道,那双看似闭目养神的眼睛,余光从未离开过自己这片角落。
她在等。等一个能让她将这份几乎要焚毁自己的恨意,转化为更冰冷、更致命行动的机会。手札是绝佳的武器,但如何用它,何时用它,需要万无一失的算计。
晨课终于结束。众人鱼贯退出正殿。谢阿蛮动作迟缓地最后一个起身,脚步虚浮,眼神空洞,仿佛神魂还留在那无尽的经文里。经过静慧身边时,她“不慎”被自己过长的裙摆绊了一下,向前踉跄扑倒,手里那串念珠脱手飞出,“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蠢钝!”静慧眉头一皱,低声斥道。
谢阿蛮吓得浑身一缩,慌忙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捡那些滚得到处都是的木珠。动作笨拙,手指颤抖,好几次刚捡起一颗,又不小心碰飞了另一颗。她低着头,额发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急促的呼吸和细弱的呜咽泄露着惊惶。
静慧冷眼看着,并未帮忙,只等她好不容易将珠子拢成一堆,才淡淡道:“今日起,晚课后多跪半个时辰,静思己过。佛前失仪,罪过不小。”
“是……是……”谢阿蛮带着哭腔应了,将珠子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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